2009年7月4日

杜林書--Parlo un poco italiano

悅的古字是{說}。

說話,任憑大放厥詞或低聲喃語,傾吐的時刻臉上閃著喜悅的光,人需要聽眾。

我時而過著言語精確的生活,時而過著言語疑惑的生活 (大抵都是在國外的日子)。

明白不會說話不表示不知道,不說話時亦非只有靜默。



反之亦然。

即使是置身中文裡,也經常踟躕是否蓋下真正了解的章。

好多事,會說話時難以體驗。

目前所學的義大利文,只能以吃飯和購物的層次活著,而且只說不能聽。

所以有趣。

杜林的第二天,三個義大利人杵在大門口對我說了一長串,心想哪來的陌生人,防人之心升起,要搭訕還是搶錢?

頓時忘了我才是陌生人。

當著他們的面,用力關上大門,他們面面相覷,我拍手晃腦地離開了。

馬可一臉尷尬拿出鑰匙,回頭去把門打開。

Perque?(為何?)

馬可說:



他們剛剛跟妳說:請不要關門,他們要進去。

.....不好意思啊!鄰居,我聽不懂。



婚禮前兩天,右眼長了巨型針眼,大家都出門忙去了,我留在Zoy家休息,整個上午用左眼盯著天井,天空只存在左邊。





好想跟人說說,橫跨半個地球後在左邊看到的世界。

電話響了。

Pronto? (喂?)

..........sono mama di Paolo (我是保羅的媽)

si, si (是,是) (註:保羅是馬克的弟弟)

.............@#%︿&*(.......................

Non lo so....(我雖然很想跟妳聊天,但我聽不懂,抱歉)

Allora, Ciao.

Ciao.

馬克和Zoy回來了。

我強睜著眼,跟馬可略微邀功,證明眼睛不好但耳朵還有用,「你媽媽剛剛打給你。我跟他說你不在,不過他後面說什麼我都不知道 。」

不過,你媽媽為何要自稱是保羅的媽媽呢?

馬可又好氣又好笑地說:我媽媽常搞錯我跟我弟,連她打給誰都會搞混。

十分鐘後,馬克的朋友保羅來訪,說,我媽剛剛打來,說要送個盆栽給你們當禮物......

馬可盯著我看,笑得很壓抑。

我無奈地攤攤手,誰叫義大利人不是叫保羅就是馬可呢?



馬可的爸爸說,不好意思,我英文說得不太好。

我想安慰他,沒關係,我了解。

但說成:Lo so! (我知道)-我知道你英文說得不太好

馬可的爸爸尷尬地笑了。



義大利人是跟台灣人一樣容易滿足於外國人說無水平的話,只要能說上幾句,多少錢?在什麼地方工作,喜歡做什麼等等,大多可獲得不是事實的"你說義大利文說得很不錯"的鼓勵,也很容易交上朋友,在美國英文有點受挫的我,好像在義大利找到了語言的春天。

杜林書-Mi amici





0528-0620,2009

出發。

十七個小時後,飛越桃園,香港,巴黎,一腳踏入靴子口。

275歐元,Zoy的電話號碼,義大利文自學書,備妥了三個星期的陽光空氣水,還有一個行李的探索空間。

世界以己為中心,或東或西,亦北亦南,到哪覺得似曾相識,尤以街角的閱讀,饒富趣味如處臥室。

這兒氣味飄著阿爾卑斯的白霧,色澤泛著聖殿騎士的銀灰,還有啊!檸檬冰淇淋清沁的觸感,人生偶有夢境但也是真實的。

杜林體驗,所見所聞所書。



-朋友




來自地球各角落的陌生人會聚於杜林,成為朋友。

有緣千里相聚,六月的青草地上,月神為證。

主要成員有:

Zoy的父親派昌,軍官退伍。五十五歲學習滑雪,目前想挑戰世界三大滑雪場。

Zoy在印度認識的台灣女孩Abbeti,頭薦骨平衡治療師,一派優雅自樂。

我,華語老師,此行頸上多了甜蜜負荷,Nikon D5000。

馬可在愛爾蘭認識的瑞典朋友Ulof,都市規劃。也是植物與動物圖鑑。

Ulove的女友Kore。城市管線分布。輕柔,喜愛拍照。

也是馬可在愛爾認識的西班牙朋友Susana,個性開懷,職業不知。

馬可在印度認識的比利時朋友Darfin,帶著她的Baby愛麗絲,自由業。

馬可的好友Paolo,運動網站程式設計,認識他的第一天,好像接到分手電話,如常搞笑。另一個才藝是折氣球。

聽說個性跟我有點像的Sabrina,古蹟修復。說話的語調很戲劇,她的家雖小但好美。

加上Zoy,目前家管,學習印度舞,神聖舞蹈和義大利文,已有當地人的腔調。

還有馬可,藥劑師,也在學習神聖舞蹈,喜歡挑戰難事。

我們在世間的交集,源起於這場婚禮的祝福。

這場婚禮迴向我們,是認識更多有趣個體的機會。

所以說旅行是王道,環境和人大大不同。我將心托明月。明月照我亦照溝渠。

照得自己無所遁形。

為什麼一見面就喜歡她?為什麼跟他話不投機?為什麼在這個場合想說的話說不出口。在那個情況下不想說的話卻說得太多....。

區別心,自卑感,以及長久累積的某種特定信念都因新的關係被翻了出來。

怎麼跟新朋友呈現自己?如實嗎?還是一直想在舊朋友圈中力圖振作的理想投射?

與友同行必有我師,別人的生活體驗無論大小,都擴展了在某個層面侷限的我。

月圓之夜,馬可帶著他的TABLAS鼓,一同到青草地上,旋轉,漫舞,祈禱。

累了,我們蜷伏在草地上休息。農場主人的貓Peppy像隻無聲的夜行動物,躡過我們的身軀。

我們什麼話都沒說,但卻好像說了很多很多,一股夜風拂過髮梢,臉頰,以及大字型的手腳,月圓之舞洗滌了我的疲憊以及單獨留在農場的緊張。

明日之後,各別東西,Ulof繼續規劃他的瑞典小城,Zoy回去跳躍靜心,或是洗手作羹湯。

遠道而來卻在異鄉送別大家,誰有離愁?

Sabrina說,你待在這兒可不是可以去看電影的地方啊!

唉啊!不用電影,我有滑雪的,靜心的,治療的,動物和植物的,人物數樣。

是新朋舊友,在我的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