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12月13日
當我的女兒好不好
台北還有熟悉的低低暗暗的天空,一付要哭不哭的臉,氣味也是濕的。我把毛衣脫掉,卻被父親念,感冒還穿這麼少。其實...其實....這就是上飛機那天零度的穿著,二十度真的是太熱了。
距離並不是靠近就會靠近,我們各自在不同的天空下生活著,不同的溫度,不同的風向,儘管心理上還是那麼的親近,不可否認我們的感知望向的也不會再是同處了。
父親也不知道煮什麼給我吃,以往可能有牛肉麵之類的選項,但現在對他而言真的困難,他不想放棄拿手菜但也不能逼著我吃,只好拿出大姊帶回家來的炒米粉,熱了吃,回台的第一餐,不知是沒胃口還是怎麼著,有點吞嚥困難地勉強吃完了,我心裡說告訴自己不要這麼挑食,因為我也很不喜歡聽到從國外回來的人姿態高高地嫌東嫌西,氣候不對,環境很髒,人很吵之類的。回來是因為有著牽掛,有牽掛在的地方,就是好地方。
媽媽回家後也想吃一點米粉,嚐了一口,就吐了出來,原來米粉放太久已經壞了。我跟她說我剛吃了一整碗。媽媽不可置信地問? 妳吃不出來嗎?
我呫嚅......因為.....因為我以為我的味覺已經改變,因為不想第一餐就抱怨,還有因為我真的很想念在家吃飯的感覺。愚痴大概說的就是我這種狀況。而我看父親好像有點不好意思,讓我第一餐就吃到壞掉的菜,我說放心啦!本來就沒胃口,況且還蠻有益於長途飛行後的腸道蠕動健康。
大姊晚上十點多也到了家,她的頭髮剪得好俏麗。我們兩個嘰嘰喳喳說了一堆話,我拿出禮物給她,要她趕緊試穿,媽媽在旁頭念著,那麼久不見,姊妹要互相抱一下啊!她不抱則已,一個懷抱把我摟了過去,開始用力地拍打我的背。咳咳,她在給我實施哈姆力克急救法。
有一種思念的方式,是這麼羞怯又這麼誇大,是那麼深地不說出口,我感受到了。
我們聊著聊著,媽媽盯著我的布丁頭,說:我幫妳染頭髮好不好,妳現在的頭髮很糟。
我又再度呫嚅了,嗯,耶,那個..我知道,所以我(打算明天去忠孝東路弄一下),後面的話還在嘴裡,媽媽就推銷起一種農產品,她買了一種有機的染髮劑,加上一顆雞蛋,和一些白醋,...雞蛋,我吞了口口水,媽其實我想(我想找設計師弄一下,還有我不想染成一個阿桑,雞蛋很好吃但不是用來染頭髮的),話還是隱沒在媽媽起身忙碌調染劑穿梭中。
我想起來,出國前都是我幫媽媽染的髮,這段時日,誰幫她染?
媽媽一邊幫我染髮,一邊說起日常瑣事,我很專心地聽,對遠行者來說,聆聽也許是能從遠方帶回給親人最好的禮物。她說起經常睡不好覺,擔心我還有家裡的經濟情況什麼的。不過今天她很開心。她問我,當我的女兒好不好啊?
我望著鏡中凌亂的髮絲,媽媽奮力地梳著,一次,兩次, 梳得太陽穴很緊。我的眼眶也很緊。我已經長大了,有自己的品味,有自以為對的信念,曾經以"我"和"她的女兒"的身份相互衝撞。一次,兩次。
我不能說我沒有獅子面對嬰兒的狂傲過。你們懂什麼?你們跟不上時代,你們把我當成隸屬品....。
在自我追尋的道路上,犯過一個錯誤,自以為充分成為自己和與服膺社會標準是對抗的。敵意讓我找了條侷限的路,離開。
離開也是好事,我才懂得溫柔能讓我更貼近自己,溫柔才能讓我真正接近最難的課題。面對時時刻刻相處的家人,我們最需要對他們好的人。
其實我不知道當妳的女兒好不好,因為也沒機會當過別人的女兒。加上我們也常常拌嘴,但是,但是。
我也不知道誰的媽媽會願意在星期六晚上加班後,打了雞蛋,加了白醋,就這麼一絲一絲細心地幫女兒染起頭髮。直到半夜十二點。
我還不知道在這個世界上能跟誰有這麼深的牽絆,即使我那麼想要時尚的頭髮,但卻在妳的手下依舊過著安然的幸福。
這個答案說出來都太俗氣了。
媽媽是媽媽,果然又追問了更俗氣傻氣的問題。
那下輩子還要不要作我女兒?
這個.....
2009年12月7日
最好的時光
Should auld acquaintance be forgot,
And days o’ lang syne!

老朋友怎能忘記,過去的好時光。
我們曾漫步小山崗,那野菊分外香。
但如今我們去流浪,再也沒有那好時光。
我們曾蕩槳小河上,從日出到斜陽。
但海浪將我們分隔開, 再也沒有那好時光。
親愛的快來乾一杯,為過去的好時光。
來為那友誼乾一杯,為過去的好時光。
下一班巴士裡瀰漫著一股消毒水的味兒,一幕幕的費城往後退去,一幕幕的現在映入眼簾來,紐澤西的天色已暗,我也昏昏欲睡。
去年的聖誕節,妳開車來接我,那麼長的車程,沿途聽了好多故鄉的老舊流行歌。聽到這首歌時,我們大笑得肚子疼:
陌生的人陌生的臉孔,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天空
找不到一個熟悉的角落,讓我的心停泊……
不再陌生了,乘風飛翔的那些日夜閃爍著。
今天,妳生日。
我們去了一家泰國飯館。週五晚上人潮正多,得等上半個小時多。我到隔壁的卡片店找了個蠟燭。三十,好可愛。
妳說,二十歲生日時妳坐在台大的校園哭了,妳反抗著變老,想到得開始為自己的生命負起所有的責任,壓力好大。
現在呢?
看著燭光搖曳,映照著是妳發光的臉龐,妳說,能這樣度過三十,太美好。
我想跟妳說,能夠陪妳度過生日,太美好。
用一個詞說妳的2009,那會是什麼?
精彩。
精彩,我默念了這個詞,我記得了,2009年。
妳告訴我,妳遇到一個帥哥,妳要讓他認識,不然會是他的損失。
關於妳的自我感覺良好,常是驚嚇到我。但關於妳的真誠勇敢,總是讓我驕傲不止。雖然後來證實那個帥哥同時也不幸是個笨蛋,但一點都無損於我們慶祝的興奮。
我們一起在生日小甜點前舉杯,舉的是三杯熱水,這是我們一起的承諾,三十後要更好好愛自己。
To 30, always fabulous, my dear!
我跟P在Amish社區買了禮物,妳那時看到時愛不釋手的quillow,折起來可以當枕頭,打開卻是一條被子,全是手工縫製的。為了引出這個禮物,我們還演了一齣戲。晚上睡覺前,P說,怎麼辦,三個人睡被子不夠,妳的班長性格又出現了,拉著另一條床單說,可以啊,我可以蓋這一條,我跟P相覷,P說,哎啊,不行啦,還是不夠。這時我默默地走到衣櫃裡,拿出藏起來的枕頭。嘻嘻! 不然用這個吧!
妳說妳得到一顆好大好大的八心八箭。
原來我們也送得起鑽石,如果是值得的人。
今天P去辦公室印東西,順道在哥大校園走走。
去年冬天我們在這肩並肩漫步,一年過去了,我思索著,我們變了多少,還是多少沒變。最大的驚喜是P來哥大教書,在空間上同步存在,此時,能夠雀躍一同走去吃早午飯。
就像妳發給自己的生日短信:Be confident, be strong, be you。我們的確有很多的責任要負,但是當我們全然地作自己,那再也不是個問題!
P對我說,在這件事我不同意。SH卻說,我支持妳。
好樣的,這兩個三十的女人還可以那麼真誠地說實話(或罵我),那我會有什麼問題。我只是太過幸運地能夠寫下這一點東西。
人與人之間有愛,不管何時,都是最好的時光。
2009年12月2日
十分鐘的人生
本意是讓他們學習更為自然的表達,敲著桌子要記載發音和語法錯誤的筆,最後卻是抱著筆記本不自禁寫下一則則故事。
一個星期十五個,十一個星期,一共聽了一百六十五個。也許是辦公室氣氛比較輕鬆,更可能是剛吃完午飯血液都流到胃裡,這些故事除了第一週我的家庭真可愛之外,每每讓我恍如看戲,當然程度還沒到有個殺人犯的爸爸、得癌症絕世的女友,被討債公司威脅砍腳筋的叔叔,但人生十年二十年的掙扎,用十分鐘說,也是驚心動魄。
Z是一個混血兒,太聰明,伶俐的眼,他知道我沒那麼聰明,上課的時候老開玩笑,不過也隨便他,只要他能說。
他說了第三個故事,是跟父母有關的。
Z常被說看起像日本人,但其實父親是中國人,母親是義大利人。
老師妳知道他們怎麼認識的嗎?
不知道,我應該知道嗎? 吃pizza時認識的?
故事是這樣的。
Z父曾是中國的外交官,在文革那個年代,算是能說得出名的知識分子,有年他到義大利參訪,遇見了Z母,Z的說法是一見鍾情,我倒是相信省略了曲曲折折。那時政府已經幫Z父找了具備外交夫人身段臉孔的中國女人,Z父的作法算是大藐視吧!後來他毅然留在義大利,與Z母結了婚。懷了Z之後的某天。火大的中國政府把Z父帶回中國,理由是與外國女子交往洩漏國家機密。
我盯著Z緩緩顫動的睫毛,說著父母的情事,他好似說今天用餐的內容。
Z母挺著大肚子,開著拖拉機到中國領事館前,就這麼日也夜的抗議,引來側目和國際關注。最後中國政府不得不釋放了Z父,兩人就這麼半流亡般地到美國開始新的人生。
時間到了。
下一位學生已經在門口張望。
我不應該問後來的,因為所有的童話故事是不能問後來的。
Z淡淡地,眼神幾乎無瀾地站起來,卻又出現了一絲絲怕欺騙我的神情。
到了美國後,我的爸爸在聯合國組織工作,媽媽做同類療法醫生。
他們都住在NY。
咦?
他們分手了。
Z很快速地轉頭走了。也許是擔心我會像看一齣精彩劇目卻嘎然謝幕的觀眾,往台上丟罐子去。
我沒丟,只是用筆敲著桌子,揣度一個時代的故事。原來,再怎麼繁花似錦的歲月,落盡後也只需要十分鐘去描述。
聽著一個接著一個十分鐘的故事,傷感的,快樂的,變遷的,有趣的,老去的。看著他們純真的臉龐,卻用著經人事的口吻訴說著,有時也想要引起我的共鳴或同意,但我只是聽,並不介入,甚至有時連聲調都忘了糾,這是他們一生的遠行,帶著上路的,不管驚濤駭浪,也只能是這大大小小的十分鐘。
我的默然也許是跟最近的心境有關。
「無論這一生是成功還是失敗,幸福或是痛苦,圓滿還是遺憾, 時辰一到,我們只得退場。 名利,愛恨,一切我們所執著的東西, 只不過是一場燦爛絢麗的煙花,剎那間騰空綻放,任你幻化出多麼出人意料的圖案,仍在眨眼間灰飛煙滅了。 其實我們什麼都留不住」。
這是佛家的看法,我在西藏生死書裡讀到的。
我們什麼都留不住,包括自己,包括自己以為很珍貴一箱箱封存好的十分鐘檔案夾,包括永遠。
J興奮地發了信息說,那兒下雪了,今年的第一場雪,他第一次看,剛下的時候還不知道那是什麼。
我望向窗外,颯颯的風吹,樹上已沒有一片葉子,這裡是晴天,這裡還沒下雪。
能夠有這一生真是好,有時麗猶繁花,偶爾看白雪皚皚,或可體會萬物蕭索,運氣好點還可親眼見證2012到底會不會毀滅。
有這十分鐘寫下故事,即便什麼都留不住,我們還能夠幸福。
2009年11月30日
私
我們寧可被人說閒話,顯示我們的沈靜低調。
卻那麼地害怕,被貼上一點點自私,彷彿說出了我,全天下就會歸為己任,不再是隨風的葉。
我們焦慮如同露珠,夜晚凝聚了寬大的水氣,清晨卻不免看到自己攀附的也只是葉,葉也是隨風,我們就要消失了。
我不想要消失,但我也只要真實,就算消失。
不用告訴我愛是沒有條件的,當我們衡量的時候,就是條件了。
不用告訴我不要受傷害,什麼都不知道的時候傷口已經在那了。
更不用告訴我,人與人相處之間選擇的困難。
因為,我就是私。這是日文最好的一個字。
我們會為自己著想,擷取別人全部的注意,得到無條件的愛,自環為ㄙ,說文這麼說的。
我們給自己擁抱,我們擁抱著自己。
在百轉千迴的人生中,我自私地生活著,好像沒有更高的理想,要自己好,過得舒服,擁有很多的擁抱。
有對錯嗎?塵與雪裡頭說:
鯨魚不歌唱因為他們有了答案,鯨魚歌唱因為他們有歌。
有一種事情比答案更簡單,比選擇簡單上數萬倍。
寒風中我看到"公"這個字,是將用八這個剪子將ㄙ拆開,造成人與人的相背。
天下為公就讓別人做去好了,寒冬中,我當然留給自己一盞溫暖的燈,所以我的擁抱是有溫度的,我的淚是有溫度的,夜晚時還能多讀一本書。
我的愛也是自私的,雖然不成器,但是有溫度。
2009年11月15日
斯維耶塔冬日煲湯-борщ
我想起了冬日喝湯的感覺,好似一雙溫暖的雙手環繞著,濃郁地冒著熱氣,酸甜的滋味澆灌了一夜的幸福。
這是想要的生活練習。
怔征地望著冰箱,試著將裡頭的食材拼湊出一碗抽象的湯。
是她。
每個人都愛的。
борщ羅宋湯。
冰箱裡放了一陣子的甜菜根(Beet root)本來是要拿來打果汁用的,自從吳勇志醫生的果汁食療書出現後,在台灣洛陽紙貴,一小顆也要百來塊。所以在美國超市看到的時候有買到賺到的感覺。甜菜根的外型很可愛,有很多沖天的葉子,在台北生機店買的時候常常都被砍斷了,其實她的葉子很好吃,加入薑絲和麻油快炒,吃起來有紅菜混菠菜的口感,但是她的生菜味很重很重,還得加一點米酒,我這沒有米酒,都是加伏特加。
她的根部就是甜菜根,紫紅的色澤,長長的尾巴,是羅宋湯的精神,很多羅宋湯是以蕃茄來混充的,但顏色跟口感就不太一樣。把冰箱有的菜混雜著煮,不太難的。先將甜菜根洗好去皮切塊,若想要喝濃湯就打成泥,洋蔥也洗好切塊切絲,紫色洋蔥比較搭也很香。還有紅蘿蔔和馬鈴薯(要先煮好)。
十分鐘後呈現美麗的紫紅色澤,從材料就知道這會熬成一碗甜美的湯,這時候再放入奶油,切片蘑菇和一點兒海鹽,最後我還加入了蘋果汁。
十五分鐘後就熬成了很健康的一碗羅宋湯,這不是俄式,不是台式,是斯維耶塔式的羅宋湯。所以不要問我材料比例,心誠則靈。
盛到碗裡,灑入檸檬胡椒(喜歡很大量)。
- 任何煮過甜菜根的人都知道,它很麻煩的。因為它裡頭含有豐富的紅色素,會沾到酸乳酪上、沾滿你雙 手,還弄得你整件圍裙都是。很早以前,甜菜根染料被用來為糖衣和鬆餅染色。(如果你不喜歡廚房被甜菜根搞成粉紅色,那就把甜菜根連厚皮一塊兒烤、蒸或煮。 煮熟並放到另一個碗之後,再去掉根部。有些廚師還會戴上塑膠手套,才開始剝煮熟的甜菜根的皮。)
- 就一個顏色這麼紅的食物來說,甜菜根竟然完全沒有花青素在裡頭,實在令人大吃一驚。它的顏色反而是來自於一組罕見的紅色素群,叫做紫甜菜素,熱帶植物九重葛的美麗,也是它的傑作。科學界對於紫甜菜素的研究還不夠多。但研究人員推測,它具有強大的抗癌作用,特別是天然的染色劑甜菜素。1950年代,匈牙利的 亞歷山大佛瑞奇博士,讓無法動手術的癌症患者,喝有機甜菜汁、吃磨碎的生甜菜根。他發現在二十二名病患當中,有二十一人的腫瘤呈現不同程度的退化現象,他們的體重也增加了。
- 甜菜根還含有一個只有在少數食物當中,才有的成分---甜菜素。它是一個無色的結晶體,重要性在於能夠解除同胱胺酸的毒素,而這個毒素是引發心臟病的危險 因子。一般說來,維生素B12和葉酸會聯手除去體內過量的同胱胺酸。但如果身體裡面的維生素B12和葉酸不夠的話,甜菜素就得上來代打。「這是一個搶救機 制,」貝勒大學新陳代謝疾病研究中心,神經藥理學執行長泰歐多羅波提葛黎業理說。「情況危急的時候,甜菜素就會進球得分。」
- 和許多新鮮蔬果一樣,特別是藥草和香料,甜菜根也含有水楊酸,這是阿斯匹靈(乙醯柳酸)的近親。最 近一項蘇格蘭的研究,將尼姑和肉食者拿來做一番比較。素食者的尼姑,血液中所含的水楊酸明顯的比非素食者高出許多。甚至有些尼姑血液裡水楊酸的量,和每天 服用阿斯匹靈的人一樣多。水楊酸不會稀釋血液,但阿斯匹靈會。水楊酸具有抗發炎的特質,科學家因此推測,它或許可以為蔬果促進健康的道理提出部分解釋。
那天
【這天】
葉青
我們說,時間並不總是與人為敵。過往的一切成了一種熨貼的幽默。妳問我高中的時候想過現在這樣嗎?沒有,不過我們曾真的想過成為什麼樣的人嗎?彼時的理想是 人形硬紙板上的投射。一個蒼白救很多人賺很多錢的醫生,一個未成名將成名的作家,或是一個嘶吼著但穩定工作老師。我們還不懂,十七歲那裡少了一些生命凍結 的心碎或是完成夢想的急促。而任憑慘薄青春的想像氾濫,仍想像不出歲月流入方方面面的紙短情長,成長退敗。這天,妳說求不得苦已大為減少,但前一段記事還 不能肯定說完全結束了。我則是,看著一部演看過好幾次的電影,頭一次震驚地與妳訴說的震驚,二,三,四五次的傷感。有天當我按著前
我獨自進入那場滂沱大雨,已至踩過潮濕的綿綿細雨冬夜初春,這麼久後這天,乾爽地端坐家中。想著我們描繪的未來如此拙劣不如上天,小心珍藏的過往又變得陳腐如每人都急欲詮釋的不真實金色時光,時而巨大時而微渺的我,屬於這天的現在,真實得應接不暇,所以也不再想了。
2009年11月12日
秋天最後兩首
2009年11月7日
我們的寂寞都事小
我想不可以,可是我們會。
每個星期五下午,不再走廊上閒聊,不再轉角縈繞著咖啡香,不再文字遊戲往來。再也不在,而我再也聽不到新的進度。
每個星期五多出來個下午,深切地感受妳的空白,人稱之寂寞,人為之愁苦。愁苦也是愁苦,好在又要寫報告了,好在生了個小病,好在
還有好多事要去完成,那箱空白是適時傳遞的禮物。
記得嗎?空白時住在學校打字嬉鬧,早上九點前沒交互轟巴掌。
空白時去了巴黎,鐵塔的煙火中許下去每個三角建築相聚的誓言。
空白時說了一條條將來,一條條無關緊要的生活起居醬醋茶,還說了別人的壞話。
空白裡有色彩,孤單都有孤單陪。對於現在未來,想法太多,即便是身處最寒冷地點的最寒冷家裡,生命還是對我們太仁慈,好好賺錢有錢賺,想要學習能學習,雖然不是紈絝子弟,吃喝玩樂都沒少過,媽媽也給妳生了個不愛扛傷痛上路的好性格。很快地,還會有個溫暖的窩。
有這麼多的空白的機會,想到曾無助地耽溺在恐懼中,畢竟有些慚愧。
我們的寂寞都事小,我們的熱情茲事體大。
2009年11月3日
處方
也許現在還是對的,但我還不知道怎麼辦。
看過了那麼多人的聲嘶力竭,喃喃自語,耽溺,憂痛。
怎麼跟創傷保持距離卻安撫它們?
當妳說要張開眼睛看時,其實知道那是多麼難的,不然妳可能門口羅雀了。
妳好似持續一陣子的微恙,我擔心因為面對的是能量低落混亂的一群人,堅固的房子也禁不起黻隙的長期風雨!妳說妳也擔心我的弱點。
我並未聽得十分,以為妳說,妳也是擔心我的。
當然是這句聽起來比較溫暖,所以這是弱點嗎?
在那想像的花園奔馳,美是恆久的,醜是偶發的。
往那想像的末日逃離,憂是斷裂的,樂是複雜的。
於想像的那世界裡活著,愛是想像的,恨是想像的。
純真,誠實,簡單,世界上最珍貴的品質,不存在那想像的世界。
踩著颯颯的路,我只能想著張愛玲:
大考的早晨,那慘淡的心情大概只有軍隊作戰前的黎明可以比擬,像斯巴達克斯裏奴隸起義的叛軍在晨霧中遙望羅馬大軍擺陣,所有的戰爭片中最恐怖的一幕,因爲完全是等待。
也許妳是對的,我卻還不知道怎麼辦。
2009年10月26日
為什麼?
為什麼?
一言一語討論起妳為什麼要來美國。
雖然,妳已經要來美國,即使是明天過後,都得破冰游來。
所以這個討論基本上是無謂的,錢都付了,買的東西好壞新奇有用與否,錢都付了。
用吧!
還是,免不了要唧唧雜雜說起馬後話。
活下去很多人都會跟妳要理由,
為什麼要念研究所?
為什麼要做這個工作?
為什麼喜歡他?
為什麼要點巧達濃湯不點酥皮濃湯?
不知哪兒冒出求取心安的浮動,妳也要是試著找出理由。也許是這麼相信,書要有序有跋,人生要有動機有目的,或是宗教意義上更高一層的業力。
若非如此,標籤會貼妳一個活著空穴來風是烏有,莽莽撞撞是渾噩。
知道為了什麼,才能冠冕堂皇地活下去。(嗎?)
所以當今天妳真正說出了那個普通到再不能普通的答案時,我們真的鬆了一口氣了。
為什麼要做的原因也許是這麼見不得人的膚淺無益,也沒有靈性或智慧的加持。
但不做的的背後可能更有說不出的酸澀。害怕做錯選擇而乾脆動也不動?
明知現在想不通的疑問,一直被它糾纏的意義是什麼?活下去生命才有辦法一點一滴告訴妳,為什麼。
我來這裡並不是懷著遠大的理想。只是在台灣要爆肝了,只是有想逃避的事,只是有想開展的景象,只是還有想賺錢的念頭,只是............。
只是下了一整夜的雨,今天出門買菜回來,在家門前看到一夜轉黃的樹,丟了袋子蹲在路邊嗚咽起來。
為了什麼? 那首歌怎麼唱的?
為了夢中的橄欖樹 橄欖樹
不要問我從那裡來
為什麼?
為什麼不?
2009年10月7日
女人的秘密
我是連自己的銀行密碼都會打錯的人,白旗投降。
女人的秘密是什麼? age, SKII, love, women’s secret, affair etc.………what?
礙於面子不好直接問她,只好偷吃步,直接問解出密碼的H。
她很輕鬆的回答,就是30啊!
そうですか,30啊!
這…算是女人的秘密嗎?
大概到了29之後,三十的話題就會如影隨形,孔子的三十而立讓很多人的爸媽焦慮,爸媽一旦焦慮孩子就會被念得很焦慮。家母相當傑出,只彎彎曲曲地揭示了老年悲哀的情況。當然還有很多人說了過份的話,比方說金三順的名言:
30歲的女人在街上遇到戀人的可能性比在街上遇到原子彈的機率還小。
這像話嗎?莒哈絲六十六歲時就是在街上遇到戀人法國可沒被原子彈炸過。
還有莫名其妙敗犬的遠吠論,劃分成兩種,三十歲以前結婚的勝利,和三十歲以後結不了婚的悲哀。
這讓我想起西蒙波娃說的:
女人被剝削,她們讓自己被剝削,名義上是為了愛。也許30的秘密是為了掩蓋事實或逃避壓力。當勾選台塑集團餐廳系列問卷調查,得從25-29區塊跳到30-34區塊時,的確有一種寧為雞首不為牛後的悵然。
左掩右蓋30還是會來的,30來意味著31, 32,33也跟著來,意味著40意味著50,意味著我們終將老去。
顯然不是秘密。
一年以前讓學生寫了一篇名為:30-year-old me(三十歲的我)的文章,寫完之後讓他們裝在time capsule裡頭,埋在校園一角,他們當時是二十歲。
我說,十年後當你們回來校園,把它挖出來吧!你們可以看到過往的夢想在身上留下的痕跡,找不到痕跡笑笑也行。
我三十岁的时候也是很厉害的背包客。我当传教土会到各个国家游览。我要游览不是因为喜欢看名胜古迹或买特产,而是因为我要体验别的文化背景。我还希望三十岁时当自由摄影师以及写一本小说。可是写不写小说其实不要紧。我最在乎的事是又有意思又有用的工作;赚钱不重要
我想知道的是你找著了心目中又有意思又有用的工作了嗎?
我三十歲的時候我是個大學教授,教數學。我住在一個很大的城市,比如說芝加哥或者波士頓。我覺得我不會在索思墨教數學,因為我想教很多人。我會說法文和德文,也會說流利的中文。我去過法國,英國,義大利,和中國。我在中國看過長城,天安門,和圓明園。我在法國看過羅浮宮,也看了很多張油畫。
我想知道你住在想住的城市,教著想教的人,去過每一個你勾選過的景點嗎?
我的家庭,我三十岁得时候已经结婚了而且有一个小孩子。我在法学院跟我的丈夫认识的。 我们二十七岁结婚,我们现在有一个三岁的孩子 (我想要一个女孩)。现在,我们刚买一房子。我们住在一个小的城市因为我们觉得小城市比较安全,而且,小城市的学校教育一般很好。虽然生活偶尔有因谁,我 觉得三十岁的我很开心。
而我最想知道的是,不論夢想怎麼曲折,生命怎麼拋球,三十歲的妳接得開心嗎?
這就是我想知道的秘密。
還有一個秘密,是F告訴我的,雖然20歲的她比較瘦,現在的她可是最美的時候。
2009年10月5日
白色的心
此刻有誰在世上某處死,
無緣無故在世上死,
望向我。
不消說那嚴重的時刻,那真是嚴重的時刻。小小死亡的恐懼在心裡擴散成一片白色漣漪,我知道怎麼了:
不知不覺地喜歡著,
彼時日夜的交替。
當地食物的香氣。
那歌你聽了也要笑到彎腰的。
我這麼善於說謊所以我都知道那喜悅的淚是不是轉變成了恐懼的淚?我若找到別人,卻還沒有找到自己,我將死去,那麼我的淚是為誰而流?我是不是還值得信任?
腦袋裡盛裝著我已知道的事,別的怎麼著?把鑰匙留在家裡,自己鎖在門外,買基金遍尋不著網路銀行的密碼,日文課在圖書館看書說成在圖書館吃書。我知道會給大家帶來麻煩,我知道會給自己帶來麻煩,我知道但我不瞭解。
我瞭解的是小小的死亡降臨著,不是無緣無故地。
浪漫地希望在世間某處流浪著很美也很單純,不依靠別人,也不讓別人依靠,在轉角處交集時的歡樂,在交叉口分離就只是分開,沒有痛苦,沒有害怕失去的痛苦。
我沒想到同行的美麗與單純,過了交叉口之後還是可以繼續前行。距離沒有方向,距離是種純量,之間永無負數。
我在那扇窗戶裡的月光中幸福地入睡,在晨曦中溫暖地醒來。
這麼幸福的我是否能為窗戶打造一把夕陽的永恆鑰匙?這麼幸福的我是否能永恆地幸福下去?
真是傻問題。
因為此刻的我只想大笑,哭泣,走過去,死去,不是無緣無故的,這一點兒都不嚴重,是幸福的時刻。
望向我。
2009年10月2日
Luna tu represents my heart
陶吉吉版的不是非常好聽,重點是R得太厲害,給外國學生唱整個就是哀鴻遍野:嗚嗚,阿阿,耶耶耶,yoyoyo。中秋節最應景的歌是水調歌頭,三四年級唱還行,一二年級就會變成念經,且無法體會詞境之美。
我知道還有一個人他唱這首歌非常動聽,但是太感人,不好在教室放。
這兒的天氣越來越冷,烏雲密佈,彼岸我聽說颱風要來了。
清晨一邊準備教材一邊想著要放哪個版本。忍不住又開了網頁聽他唱的。當他開口說到:
「我要將這歌送給你,媽媽。」
我伏在桌上。
他在這場演唱會中,第一次提到:「這歌也要送給我生命裡佔有非常重要位置的朋友,唐先生。」
他說:在我最失意的時候,在我經濟最差的時候.......陪我度過難關。
2009年9月26日
與誰對話
I 入睡
醒來。
視網膜映出一片空白黑暗。
是誰?
天花板上的捕夢網搖啊晃啊!彷彿幼時看到的世界絢麗地繞著轉。我長大了,昨晚捕到了什麼? 我們一起恍恍惚惚。
一邊刷牙一邊望著鏡中唇語:不想出門,不想說話,不想世界繞著自己,自己繞著世界轉。
我瞭解。
打開鏡子,人已不在,電影裡鏡子的後頭都是藥罐,美國人的習慣。光鮮亮麗掩蓋千瘡百孔,我有半罐,治療疼痛。
簡單的早飯,黑暗中的視覺停頓因滋養發光。有意思的是吃飯的時候左右手都可以使得很好。我想到宇宙之神的兒子有的是善良的天神,有的是邪惡的阿修羅,宇宙之神讓他們一起吃飯,他把兒子們的手纏上木條,阿修羅個個吃得面紅耳赤,怎麼都放不到自己嘴裡,天神進來個個歡喜鼓舞,他們拿起食物相互餵對方,不但享受了美食,也享受了彼此的愛。
這裡需要一根超長的湯匙來吃燕麥。
躡手躡腳地關上門,樓下鄰居還在瀕醒前的掙扎,再睡一會兒吧!
時節蕭索地應該沮喪,然而器滿則傾,此刻出門讓人有了對照的喜悅。
II 沈睡
雖然不想出門但出了門還是喜悅的,人就這麼矛盾奇怪呢? 仔細看看這條路雖昨兒個才走過,今天卻陌生起來,是那些新落葉吧!安靜地側躺在必經之路。當我無視地走過,那首詩清脆響起:這是我凋零的心啊!
對不起。
辦公室的空調還沒開啟,房裡還有著昨夜加班的氣味。說加班並不對,上工來下工走,不與人爭,但它又不只是工作,跟種花一樣,不能只澆水不與她說話,不能只施肥不為她遮風擋雨,說到頭是份關係不是打卡,只為自己負責還能跟人玩耍,這輩子無富貴仍有趣味。
老葛寫信來:
老師,我爸爸剛剛告訴我十月三號需要去紐約參加我媽媽的生日晚會。真不好意思!我雖然愛我媽媽,但是寧願參加你的晚會... 可是好像沒有辦法 :( 。
我一點兒都不在意啊!我知道你愛你的媽媽。
一年前的學生在費城附近找到工作,想順道過來看看,我試圖回想他的模樣。問了哥大的H,這些年來,還保持聯絡的學生有多少。
屈指可數。
每當結業時,看到他們充滿感激快樂或是憂愁說著,這輩子斷不會忘記,經常聯繫,來時來看妳,去時當導遊,上言加餐飯,下言常相憶。他們真心離愁,我也十分不捨,人與人間相聚離開多不容易。
但還是終會淡去,一個星期一封,一季一封,一年一封。最後再收到消息,只剩下寫推薦信的情誼。離別以後就不會再見,有緣再見就是新的開始,我不是無情,是樂觀。
是樂觀嗎?時間到底玩什麼把戲?我又做了多少新喜舊厭的選擇??當一切終將失去,我們還有時間跟時間玩偷生的把戲?
III夢境
我有為了忘卻的記憶,也有為了記著的失憶。剝著那一塊塊記憶的興盛跟衰敗,心碎地丟進時間之流裡,此刻我要去演一齣劇,帶著我們各自選擇的哲言,村上春樹說:「一旦停下來,你所聯繫的將會消失,永遠的消失。這麼一來,你就只那活在我這邊的世界裡了,漸漸地被這邊的世‧界‧吞‧沒。因此不能停止跳舞。不管你覺得如何荒謬無聊,也不能介意,好好踏著舞步跳下去吧!而且要不停地好好地跳,跳到叫所有人都佩服的地步。」
自得其樂著,甚至忘了承受接踵而來的社會焦慮。她要失控了,我看到他們充滿憂心的眼神。怎麼可以?
請原諒我!
IV 清醒
作夢的時候,對夢感到驚奇,主體的我在夢中遇到客體的我,莊子跟蝴蝶都是同一物,我在夢中對話的人是自己。
這場夢是我私人的神話,真實人生就是我與他人共築的夢,雖然世界還是萬花筒一樣繼續懸繞著。
萬物之時,工作,社會,相聚,離別。
過去,現在,未來。
我想起那雙縛著木條的雙手,阿修羅的,天神的。
我不要一根很長的湯匙,我要與你對話。
2009年9月17日
在長寬高的時間裡
上課的時候哈啾聲此起彼落,Bless you, Bless you, Bless you ,課堂好像變成了祈福大會。都說這兒防恐比防疫緊張,結果因新流感中槍的人比被恐怖份子打到的人多了幾萬倍。
一個學生來辦公室時間猛咳,「老師,我…..咳咳咳,昨天…..咳咳咳那….」,一句完整的話都咳不完,我奉勸他有空多休息喝airborne不能來面談就寫封email,畢竟老師也想好好度過這個秋天。
我知道秋天到了,回家路上已看不到橘紅霞彩,出門也看不到旭日東昇,日照變得太短了。
然而日子還是一樣的,早上不停地說話糾錯發音聲調語法,下午改正字跡難以辨識的一簍子作業,晚上兼著做一些翻譯打雜,一天就這樣過去了。
人生的一天就這樣過去了。與其說紛雜熱鬧或無聊,其實是無聲無息的。我的一天跟你的一天有什麼不一樣呢?
我在等待一張時間旅行的卡片。
等待讓時間變得具體。我看到了長是回家的風景,寬是詩,高是那日他靜靜坐在板凳上的姿態。
我的一天跟你的不一樣。
因為秋天來了,而我在等待。
轉角遇到
這一篇是接續上一篇的故事,自從回家路上遇到鹿家族後,每天要不早上六點要不晚上十點都會不期而遇。說實話這種事就是一回生二回熟,雖然我還是很怕鹿爸雷霆萬鈞的氣勢和房車體積,而且有角的鹿會讓我想起人被倒掛起來的畫面。
這隻鹿是鹿家族裡頭最小也最瘦的,這兩天晚上我都看她一個人孤伶伶的在尋覓食物,第一次不太敢靠近,深怕她爸不知何時飛奔出來把我一腳踢開。但是觀察一陣子後,發現鹿爸鹿媽可能自己吃飯去太開心完全忘了她的存在。所以第二天我就比較放心地接近她。
她也不怕人,看到我靠近,她也有點撒嬌地靠了過來,一會兒我才發現她好像很餓,可是鹿要吃什麼? 我一點概念也沒有,.......吃草不行嗎? 還是可以餵她吃麵包??
鹿家族晚上冒著危險到人居住的地方尋覓食物,我想是他們的森林已經被破壞無法生存,加上天氣變冷,只好鋌而走險。我看著她東嗅嗅西找找真的蠻可憐的。 我想起小鹿班比的故事,班比沒有媽媽,從小必須學習獨立自主,與環境競賽。最後成為真正森林的勇者。
天非常的黑,我坐在椅子上靜靜地望著她,明亮的眼睛像一盞燈,我也不知道妳以後會怎麼樣,不過我要叫妳Carolina,當妳長大以後妳會是隻自由自在的鹿,有無畏的勇氣,可以去到任何地方。
Carolina,真的太晚了,我們明天見。
2009年9月14日
早起的好處與風險
清晨五點的時候吃完了一碗公的無敵燕麥一碗公的葡萄以及一杯高山茶並帶了午餐盒。
五點半的的時候做完了三輪拜日式,伴著窗外的樹影窸窣晃動,日夜交班前的細語。
六點曙光乍現的那一刻,清潔大伯和大嬸打開了Kohlberg大門,看到我下巴有點往下掉。
Morning!
清晨工作真的相當舒服,比黑咖啡還令人成癮,舒服地呼吸沒有人跟你搶,舒服地影印沒有人跟你搶,還有享受人聲喧囂爆出前一刻沒有人跟你搶。
今天一如往常出門,其實沒特別發現秋天已經到來,日照變短了。月兒還半垂枝頭,星星也還掙扎著閃爍,太暗了,我有點兒分不清是返家還是出門。
走到半路的時候,整個很尷尬。
咳,對不起,我…..借我過一下。
路上橫著四位分不清是敵是友的物體,他看我亦復如是。
我們就這樣僵持著。一分鐘過去了,還是不肯走嗎?
我只好摸摸鼻子拿出相機,是你們逼的。
卡卡卡卡阿閃光沒開。他們又更莫名其妙地看我手忙腳亂。
這麼不好使的相機終於要閃不閃的動了一下,領頭的那位側著看我一眼,懶洋洋地想掉頭,突然按到連續快拍,嚇著他們了,轟隆隆地側過我身跑跳走了。
聳聳肩,真的很難什麼事是完美的,即使完美也會有風險。我慢吞吞地走回辦公室,開始新的一天。
2009年9月13日
我在北京看到的靛藍
過一些時日我才能描述,衝開北京的霧氣,看到的他,是靛藍色的。
我想他也不同意,不過他好像鮮少同意。我就自個兒說了。
記得星期六的一0一大樓會是靛藍色的,如果你靠近些看,沒有星期五藍的冷冽,沒有星期日紫的神秘。如果我說,我想他也會是屬於星期六的,因為那天最高興。
在機場的時候,看到他的眼神閃過那麼短的疲憊,僅是一剎那,那藍的眼裡又是水了。
嘿,如果再見到你,我想看到你真正的眼睛。
這是最後一句要跟他說的話,但是把它連同隨身行李帶上了飛機。也許再見後面接任何句子都是多餘的。
II
從北京經北極航道到紐約十三個小時。喝了兩杯酒還是睡睡醒醒。我在袋裡掏著,想拿眼罩蒙著睡,掏了一張他的字條。外頭包著一隻小鶴,我把它開啟闔上闔上開啟。它也可以飛吧!拿起來咻咻地轉了兩圈,半掩的窗透進光線。跟著太陽賽跑,這一路上沒有黑夜。
儘管幾乎是在晚上見面。那幾日我經常看到自己,也許是他的光明照出我的幽暗,或是他的深沈映得我的清淺。我無法劃分人的範疇,可他是一面鏡子。
他說有很多人格在裡面。也許是一面哈哈鏡。但這年頭真面目示人的少,哈哈鏡看到的可能是事實。他開心之餘還是有一面憂傷,也許是看到分裂自己的憂傷,但我覺得也是為合一做準備,看著每一個小小自我死去的憂傷。
不管什麼都會過去的,想倚老賣老地跟他說。
我們去了南鑼鼓巷的茶館,那個院子很好,有一株筆直的樹,幾盞昏黃得宜的燈,老闆為我們泡上免費的茶。而他歌唱。
他不停地唱,我聽到有人說起一天秀水的殺價記,在北語上課的趣事與辛勞,稱讚這家店的裝潢而他不停地唱。於是我們停了下來,也哼唱了起來。
我注意到,他不只是個漂亮的孩子。
III
吃火鍋的時候,我以為他是靛藍色孩子,那是認識第一天。
他一下說北京腔,一下說台灣腔。仔細地跟每個人打招呼,卻又好像活在自己世界自顧自地講話。幫大家夾菜,遞紙巾又突然拿出一台Canon。我一直盯著他看,他說我像北京人,那怎麼敢當,他自己還比較像千手觀音,還有那麼藍的眼睛是突變嗎?百思不得其解最後在電梯口問了他,原來戴了隱形眼鏡,我真的是北京鄉下大嬸。
他給我們看了一張張從香港來到北京沿途的相片兒。很特別的景致,很特別的角度,很特別地在擠在火鍋桌旁看照片。
敏銳的同事也說,Indigo Child。
星宇老師說我的使命是照顧Indigo Child,他給了大天使麥達昶之諭:
「你的生命目的與幫助和教導小孩有關。你在此協助這些小孩保有並發揮他們靈通與靈性的天賦,教育大人以自然和非化學的方式來餵養與輔育這些特別的小孩。非常幼小的水晶小孩與稍長的靛藍色小孩對於這星球的未來是重要的。你能協助以確保他們光明的未來,我會協助你。」
靛藍色孩子聽起來很神秘,很有靈性,高人一等。但我換個說法你就會知道社會價值與診斷的荒謬性。在學校教育中他們會被稱為亞斯伯格症,過動兒,自閉症,資優班裡的怪咖,啟智班裡的怪咖等。
獨特是好也是不好,社會需要獨特來顯示寬容創造,又不容許獨特來破壞秩序。
還好他有一個適合他的名字。走自己的路。我寫信給他,告訴他關於名字的事的詩。
Two roads diverged in a wood, and I --
I took the one less travelled by,
and that has made all the difference.
在荒蕪小徑上或走或跑,將看到不一樣的景致和韻律,把這些美帶給人,就走出了藝術之道。
他說,自己是以理性思考的,沒有隨手拈來的天賦。
從腦神經分佈來看,產出圖像的時候,幾乎不可能靠左腦的,就像是左腦受傷的人都會出現布洛卡區或韋若卡區的失語,靠右腦是不行的。
我說了這些無聊資料能說服他相信他的天賦嗎?那如果說他的創作曾讓我在那剎那間感到神聖,能嗎?
我把壞掉的Nikon相機托給他,讓它跟他去流浪一陣子,去賞花,去品茶,去看看人。
IV
我知道他休息得很少很少,日出而作,日落而作,日中而作。
二十二歲的我在幹嘛?想不太起來了,好像在嬉鬧著,忙著打工什麼的。
但我一次也沒看過日出的晨靄,倒是現在,天天早起坐在窗台邊看著天色的變化。是他的影響嗎?
他說小時候的事讓他不想記起來,所以潛意識忘掉很多事,記性很差。
也許他會忘了我,我想,這個有藍色眼睛的孩子。
我看到的靛藍,帶給我很多美好的記憶,吃飯,走路,說話不說話,北京的新舊夾陳為背景
當他笑起來的時候,不需記得我。
人生來都是一個人,但是會遇到很多美好的人,擁有很多的愛,有時同步前行有時分開。
我們怎麼去看別人,其實是關於自己的,那靛藍色的訊息,告訴我夕陽將盡的那頭,也有人正體驗著自己的人生。黎明的霧氣才起,他已準備好迎接。
那日的歌唱,曲終人散,永恆的當下喜悅與真心,一直縈繞著。
2009年9月12日
裙擺搖搖
過了一場風暴的暑假,下午賴著L老師的辦公室命理人生。有時晚上和P吃喝抱怨。走了文憑那一遭,沒想到人生還著難關。
那麼苦的時候都沒哭的,沒想到的情況下妳卻哭了。原來是最後一根大稻草。
一起去上靜心課才感受到妳平靜之下千金重的感受情緒。相較其實我只有嗚嗚喵喵的壓抑。
Gin人一旦不再gin,老天爺也要喘口氣的。
妳迅速做了幾個決定,難以割捨的人,裹足不前的夢想。約好去學舞,不過這次妳有優先權,頭動身不動,臀動腰不動,還有情動心不動。
我已經迫不及待看到裙擺搖搖的妳為這輩子最勇敢溫柔的時候喝采。
因為短暫生命中幸虧有這些擦肩而過的場景。所以失去,憂傷,分離,真實或謊言,沒有什麼遺憾。
感謝我們還能夠心痛,能夠不安全,能夠受傷再好起來。某天清晨的一杯熱茶,就能讓情緒流入過往,情節笑談風中。
所有的事都是應該發生的。
我是這麼想的。
2009年9月2日
側眺,北京一
2009年8月16號到27號,很幸運能重遊舊地
這四張照片中只有右上角是新的,同事小金側拍我在北語荷花池照相的瞬間。彼時相機已經有點小問題,怎麼調都還是怪怪的,果然一兩天後就壞了。
左上角那張是小涂三年前來北京看我時照的,如果沒記錯的話是在北京崇文門附近。那裏新舊交雜,但是這次去自行車已經沒有那麼多了。
下面兩張都是三年前MD幫我拍的。
右下角是王府井的小吃街,那時候看到烤海馬瞠目結舌。想試不敢試,如今事過境還在,倒也不想吃了。
左下角是在北京西站拍的,要前往山西大同之際,臨行前的回眸一望。暑假時我把博客關了,生活中措手不及發生了好多事,來不及記載,甚至來不及體會,只好靜默。
不知道為什麼七月底時我執意加入北京之行,其實我不需要那張額外的證書,實際上也沒有足夠的時間。
只是直覺,得去一趟。
按著最近幾次經驗裡面,聽從直覺,都會有意想不到的結果。
開始的驚喜是直觀的,北京偌大全新的機場,數十倍於桃園的航廈。飛機上隔壁座位的台商已跟我更新這三年來我錯過了什麼。
然後是空氣。還是霧,還是海市蜃樓,然而粉塵感輕了,連帶著在北京生活的幾天,腳步也輕盈了。
樹當然種得到處都是,有些還是幼枝。高樓鱗比大廈,車水依舊馬龍。北京更現代了,矗立其中的古蹟被觀光客包圍顯得不真實。
鳥巢,水立方,國家大劇院都讓三年前只看到骨架的我瞠目結舌。
雖然地鐵的人潮仍舊不規則擴散,擠還是擠,推還是推,罵還是罵。可是服務員兒的態度親切了些,到哪,都看到了某些微笑。
微笑,是文明的起端。
我跟高中同學小花在北京碰了面,西單大悅城,我們在一家雲南飯館吃飯。她接受瑞銀的外派,在北京也一年了。
喜歡北京,她說。
我們這一代的人何其有幸,可以穿梭在兩岸之間。珍惜台灣的民主,享受大陸的地大物博。三通通到了心,鄉愁也就不那麼鄉愁了!
2009年7月4日
杜林書--Parlo un poco italiano
說話,任憑大放厥詞或低聲喃語,傾吐的時刻臉上閃著喜悅的光,人需要聽眾。
我時而過著言語精確的生活,時而過著言語疑惑的生活 (大抵都是在國外的日子)。
明白不會說話不表示不知道,不說話時亦非只有靜默。
反之亦然。
即使是置身中文裡,也經常踟躕是否蓋下真正了解的章。
好多事,會說話時難以體驗。
目前所學的義大利文,只能以吃飯和購物的層次活著,而且只說不能聽。
所以有趣。
杜林的第二天,三個義大利人杵在大門口對我說了一長串,心想哪來的陌生人,防人之心升起,要搭訕還是搶錢?
頓時忘了我才是陌生人。
當著他們的面,用力關上大門,他們面面相覷,我拍手晃腦地離開了。
馬可一臉尷尬拿出鑰匙,回頭去把門打開。
Perque?(為何?)
馬可說:
他們剛剛跟妳說:請不要關門,他們要進去。
.....不好意思啊!鄰居,我聽不懂。
婚禮前兩天,右眼長了巨型針眼,大家都出門忙去了,我留在Zoy家休息,整個上午用左眼盯著天井,天空只存在左邊。

好想跟人說說,橫跨半個地球後在左邊看到的世界。
電話響了。
Pronto? (喂?)
..........sono mama di Paolo (我是保羅的媽)
si, si (是,是) (註:保羅是馬克的弟弟)
.............@#%︿&*(.......................
Non lo so....(我雖然很想跟妳聊天,但我聽不懂,抱歉)
Allora, Ciao.
Ciao.
馬克和Zoy回來了。
我強睜著眼,跟馬可略微邀功,證明眼睛不好但耳朵還有用,「你媽媽剛剛打給你。我跟他說你不在,不過他後面說什麼我都不知道 。」
不過,你媽媽為何要自稱是保羅的媽媽呢?
馬可又好氣又好笑地說:我媽媽常搞錯我跟我弟,連她打給誰都會搞混。
十分鐘後,馬克的朋友保羅來訪,說,我媽剛剛打來,說要送個盆栽給你們當禮物......
馬可盯著我看,笑得很壓抑。
我無奈地攤攤手,誰叫義大利人不是叫保羅就是馬可呢?
馬可的爸爸說,不好意思,我英文說得不太好。
我想安慰他,沒關係,我了解。
但說成:Lo so! (我知道)-我知道你英文說得不太好
馬可的爸爸尷尬地笑了。
義大利人是跟台灣人一樣容易滿足於外國人說無水平的話,只要能說上幾句,多少錢?在什麼地方工作,喜歡做什麼等等,大多可獲得不是事實的"你說義大利文說得很不錯"的鼓勵,也很容易交上朋友,在美國英文有點受挫的我,好像在義大利找到了語言的春天。
杜林書-Mi amici
0528-0620,2009
出發。
十七個小時後,飛越桃園,香港,巴黎,一腳踏入靴子口。
275歐元,Zoy的電話號碼,義大利文自學書,備妥了三個星期的陽光空氣水,還有一個行李的探索空間。
世界以己為中心,或東或西,亦北亦南,到哪覺得似曾相識,尤以街角的閱讀,饒富趣味如處臥室。
這兒氣味飄著阿爾卑斯的白霧,色澤泛著聖殿騎士的銀灰,還有啊!檸檬冰淇淋清沁的觸感,人生偶有夢境但也是真實的。
杜林體驗,所見所聞所書。
-朋友
來自地球各角落的陌生人會聚於杜林,成為朋友。
有緣千里相聚,六月的青草地上,月神為證。
主要成員有:
Zoy的父親派昌,軍官退伍。五十五歲學習滑雪,目前想挑戰世界三大滑雪場。
Zoy在印度認識的台灣女孩Abbeti,頭薦骨平衡治療師,一派優雅自樂。
我,華語老師,此行頸上多了甜蜜負荷,Nikon D5000。
馬可在愛爾蘭認識的瑞典朋友Ulof,都市規劃。也是植物與動物圖鑑。
Ulove的女友Kore。城市管線分布。輕柔,喜愛拍照。
也是馬可在愛爾認識的西班牙朋友Susana,個性開懷,職業不知。
馬可在印度認識的比利時朋友Darfin,帶著她的Baby愛麗絲,自由業。
馬可的好友Paolo,運動網站程式設計,認識他的第一天,好像接到分手電話,如常搞笑。另一個才藝是折氣球。
聽說個性跟我有點像的Sabrina,古蹟修復。說話的語調很戲劇,她的家雖小但好美。
加上Zoy,目前家管,學習印度舞,神聖舞蹈和義大利文,已有當地人的腔調。
還有馬可,藥劑師,也在學習神聖舞蹈,喜歡挑戰難事。
我們在世間的交集,源起於這場婚禮的祝福。
這場婚禮迴向我們,是認識更多有趣個體的機會。
所以說旅行是王道,環境和人大大不同。我將心托明月。明月照我亦照溝渠。
照得自己無所遁形。
為什麼一見面就喜歡她?為什麼跟他話不投機?為什麼在這個場合想說的話說不出口。在那個情況下不想說的話卻說得太多....。
區別心,自卑感,以及長久累積的某種特定信念都因新的關係被翻了出來。
怎麼跟新朋友呈現自己?如實嗎?還是一直想在舊朋友圈中力圖振作的理想投射?
與友同行必有我師,別人的生活體驗無論大小,都擴展了在某個層面侷限的我。
月圓之夜,馬可帶著他的TABLAS鼓,一同到青草地上,旋轉,漫舞,祈禱。
累了,我們蜷伏在草地上休息。農場主人的貓Peppy像隻無聲的夜行動物,躡過我們的身軀。
我們什麼話都沒說,但卻好像說了很多很多,一股夜風拂過髮梢,臉頰,以及大字型的手腳,月圓之舞洗滌了我的疲憊以及單獨留在農場的緊張。
明日之後,各別東西,Ulof繼續規劃他的瑞典小城,Zoy回去跳躍靜心,或是洗手作羹湯。
遠道而來卻在異鄉送別大家,誰有離愁?
Sabrina說,你待在這兒可不是可以去看電影的地方啊!
唉啊!不用電影,我有滑雪的,靜心的,治療的,動物和植物的,人物數樣。
是新朋舊友,在我的腦海。
2009年6月27日
2009年5月23日
29
今天29歲了。
我有一個夢,金博士的說法至今仍撼動心。
我有一個夢,十七歲時懵懂說愁,二十三歲的好奇探索,二十七歲的谷底滋味
我仍有一個夢。
每天發現一點新的,美的,有尊嚴的,陳規裡頭初春的呼吸。
20歲的我看29歲,不可思議地老去,29歲的我看29歲,感覺如此清新。
請花些時間思考這點:我們每個人都擁有獨特而活生生的靈魂,
體制卻沒有。我們不能允許體制剝削我們,
體制並未創造我們:
這就是我想對你們說的。---村上春樹
天份
妳糟蹋妳的天份,尊敬的你如是說。
你有睿智的眼,過於寬闊的嘴角,揚至耳彎深處。
也許人生的某些剎那,曾經閃過靈魂。
我伏著感謝,然後一磚一瓦堆疊出眾人稱之美麗的虛像。
然而你錯了。
當世俗的漆褪盡,什麼天份都沒有,之所以為我,是因為愛的天份,那是
神給人的禮物,而你糟蹋了,在我的周圍畫了一格格未來的規則。
我不在意,那真是很表面的東西。
所有設下的邊界,都只是為了跨越--轉山-邊境流浪者
29
感傷 人離開
感動 人留下
感覺 沒有變
都是時間。
身為一道彩虹
雨過了就該閃亮整片天空
讓我深愛的你感到光榮---歌詞(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