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10月4日

故事


即使是日復一日地生活,也都是一圈一圈的心裡事,我們生來,就是小說家。

有一個男孩在高中時期愛慕著一個同班女孩,他第一次見著她飛奔入教室,飛揚的髮絲清清楚楚的輪廓,笑起來的眼是顆鑽,他生平第一次體會到生命的價值。

但是她看不上眼他,這個男孩太瘦小,乏善可陳的面貌,唯唯諾諾的姿態,跟他在一起能有什麼出息?

她跟了班上最漂亮的男孩在一起了。

十多年後,越戰結束,他們在一個返國(英雄?)的歡迎晚會上相遇了。

他已是個挺拔的軍官,越戰敗了但他功勳累累,肩頭和胸前的章讓瘦小的他看起來相當高大,榮耀和名聲是男人最好的整形手術。

她這些年過得如何?那個班上最漂亮的男人越戰打一半就回來了,繼續唸書,碩士,博士。又俊帥又聰明,他搬離了那個美麗卻不再美麗的女人,因為他找到另一個美麗。被拋棄的她,去了戰場上當女兵,抽煙,喝酒,姿態粗野。我們就先叫她露西吧!

軍官和她在晚會上相遇,他要流淚了,這些年,朝思暮想的女人,那顆鑽那個笑靨,他在婚禮上都曾罪惡地偷偷思念過的,如今,胭紅蔻丹的手指嶙峋,一吞一吐地的煙圈向他襲來。       

軍官有個嫻淑溫良的太太,也是高中認識的,不起眼的,那時他只全心全意愛著露西,不起眼的她等阿等,等到他終於燈火闌珊處。

退伍之後,他開了一家建築公司,他的家庭美滿和樂,太太和兩個小孩都那麼甜蜜。什麼是走路有風,看著他你多少可以感到人對於人生滿意和不滿意的差別。

但是滿意之中還是有遺憾的,露西呢?她也獨自帶著兩個小孩,而他還有多餘的愛。

他開始每個月給露西幾百元,加上露西在麥當勞打工的工資,孩子去上學沒問題,她還能繼續抽煙,喝點酒。

他還愛著她嗎?不知道。但他著著實實地把露西當成照顧的對象,他們也有肉體關係,說到底,他的心還住了那個十七歲的少年,等著露西的垂青。

他的太太依然溫良公儉,二十年過去,孩子大了,有的時候兩家人也會出去玩,畢竟都是高中同學。露西也跟他的太太聊聊家裡的困境,而他的太太偶爾也勸露西找個人作伴,老了也好相照應。

陽光午後,兩家的孩子玩在一塊。

公司政策是服務十五年可以一年可以額外再休個兩星期,他做了二十年,可以休一個月,但他還是跟太太說休兩個星期,他們去了南方度假,回來之後,另外兩個星期他出了門去上班,卻走到了露西家,看看家裡什麼要修,吃吃露西煮的菜,相擁而眠,趕在露西孩子回來以前。

他老了,他的太太愛著他,覺得當初的等待是對的。露西也由感激生愛地愛著他,覺得當初若選擇他就好了,她慶幸曾美麗,慶幸有這樣的男人愛著她。

午夜夢回,他看著太太的臉龐,知道這個秘密絕計是不能讓她知道的,他感激著她為這個家庭付出的一切。

午夜夢回,露西感激著他。

這就是我編織那天聽的故事,我開始學習編織,冬天快到了,我想給自己織一雙手套,一頂帽子,一雙襪子,也有給我的家人朋友的。坐火車的時候,等待的時候,長長的毛線,長長的故事。

大部分的故事,都不是悲劇,也不是喜劇,是一種莫可奈何的,是有點複雜的。

我織好 一小塊了,是最簡單的平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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